“吱”——

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，扬起的细小尘埃像无数的光点在空气中舞动。

哪怕知道这闪光的精灵是小小的灰尘，人类的眼睛还是一次次被它迷惑。

习惯了昏暗环境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出了透明的水液。于是在你眼前的世界被裹上了一层透明的膜，变得清晰而又迷幻。

逆光下，对面的人的脸都隐藏在太阳的阴影中，只有栗色的发丝映射出那永恒恒星温暖的光。

仿佛有高垒的积木在一瞬间被推倒，你只看到对方紧绷的身体在看到你安然无恙的瞬间骤然松弛了下来。

接着，你听到了重物被推倒落地的沉闷响声，视野中的光亮又再次躲进黑暗里——

有人弯腰抱住了你。

“柃乃……”

轻抵着你发旋的下颌传来的细小的颤动，令你微微睁大了瞳孔。

不知道是谁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，传来一阵一阵鼓噪的心跳声。

身体好像产生了连锁反应，躲藏在其中如同摆设一样的器物也开始泛起轻微的痒意，就好像……

花粉过敏了一样。

絵島同学……

你轻启的双唇想要呼唤他的名字，但似乎存在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，让声音消失在了唇齿之间。

……吊桥效应？

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……

因为我？……

大脑里有一万个想法在窜动，像是一堆冒着滋滋电流的坏掉的电线被胡乱塞进了你的脑子。

你闭上了眼睛，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，蜷缩起了自己的肩膀。

不远处的走廊传来了撞击墙面的声音。

轻轻拥抱着怀里娇小的你，絵島低下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描摹着你低垂的眉眼，睫毛颤动间，划过一点暖色的闪光。

好喜欢柃乃。

喜欢到稍微有点难过了。

蚂蚁在啃食着心脏，爽朗的笑容没有办法像往日一样出现在絵島的脸上。

最后，也只能缓缓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
迟疑的双手轻扶着你的肩膀，在你雪白的制服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。

絵島按照预定的动作机械性地作出了指令。

感受着掌心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瘦弱的肩，怜爱的情绪在胸腔中无限发酵。

他轻轻地将你重新推回那个窄小的柜子。

“柃乃桑……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
话音落下，空气中似乎只有粉尘飞舞的声音。

再见了，柃乃。

转身之际，脚步如同顺着重力的牵引变得黏着不堪，最终停了下来。

心间停驻了一只蝴蝶。

“我想……我可以和絵島同学一起死。”

声音的主人拉住了絵島的衣袖。

絵島幸太在不知不觉回过身来。

你扬起柔软的脸庞，漆黑湿润的瞳孔里出现了他的倒影。

看着少年在你话音落下后，琥珀色的眼底产生的某种柔软又让你感到畏惧的情绪，心下畏怯的同时，你还是坚持着拉住他的衣袖。

是啊，这只是游戏。

虽然看上去那么的真实……

但只是游戏。

这只是一个，马上就要放弃的游戏。

没有存档功能的话，在游戏里死亡也是一种退出，不是吗？

就算是在游戏里，一个人在无人知道的角落，悄无声息地死掉实在是有点太寂寞了。

少年制服袖子上的纽扣摩擦过你抓着他衣袖的手指，凉凉的硬物质感让你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指头，你放下了拽着絵島幸太衣袖的手。

夏季制服摩擦间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如同树叶碰撞间发出的沙沙响声。

肩膀处传来的力道让你不自觉望向他。

他缓缓蹲下身来，攥住你的肩膀。你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物感受到他手心冒出的热气，以及隐秘的掌心的汗珠。

“‘等会我去引开那个看不见的怪物，柃乃桑就趁着那个机会逃走吧。’……直到刚刚，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。”

低垂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。看不到他表情的你，只能看着他的嘴唇张张合合的，说出你已经猜到的话。

絵島同学说出了几乎是所有善良又舍己为人的人，都会说出的话。

一直维持着半跪姿势的你将视线投向了地面。

阳光下粗粝的地面闪烁着细小的光，它将柜子和外界隔离成两个世界。

你还躲藏在柜子中的双腿动了动，虚扶着地面的手指触摸着地面砂砾般凹凸的纹理，然后慢慢划动。

安静地听着他说话的你缓缓停下了在地面划动的手指，粉润的指尖随着按压泛起了白色。

“很抱歉……我没有考虑到柃乃的心情。”

“一个人逃走，柃乃也会感到害怕吧？”

“呆在柜子里……柃乃会比较安心吗？”

“柃乃，一个人的话也会感到寂寞，对吗？……”

你低垂的眼睫跟随着絵島的每一句话簌簌地抖动着，如同随风晃动的花絮。

“……既然如此，那就做下约定吧。”

话音刚落，你停留在地面的视线不自觉地望向了另一个人。

视线在这一刻交汇，你仿佛跌落进琥珀色的海洋。

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你，像是世界上最耀眼的宝石。

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，他直视着你的眼神突然左顾右盼，最后似乎感到难为情般投向地面。

“有件事情一直想告诉柃乃……不过，还是等我可以顺利活下来之后……再……”

絵島幸太的声音很轻很轻。

你只听到他嘀嘀咕咕的，像是风吹进了耳朵里，耳朵痒痒的，却什么也没听到。

絵島明白这是没有办法实现的约定，但看着眼前让他心脏无序跳动的，可怜可爱的你，他还是决定张口：

“现在……来拉勾吧？”

他有些迟疑地说出了这句话，随即眯起眼睛，开朗地笑了起来，这样的笑容灿烂得像太阳一样。

“……我会回来找柃乃的。”

哪怕心底知道……

但看着你的眼睛，絵島还是许下了承诺。

阳光照耀的细小灰尘在缓慢下坠，他向你伸出手，勾起了小指头，等待着你的回应。

揉碎的纸团在你脑海展开又皱起，你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纸上黑乎乎的一片文字，却只是徒劳。